明清时期的泉州,商业繁荣,社会处在快速变化中。面对世风变迁,当地的读书人——我们称之为士大夫,内心充满责任感,他们找到了一种特别的方式,来引导人们向善、促进社会和谐,那就是借助深入民心的关公信仰。
一、劝人行善,先安顿好自己的心
古时候一些有识之士担心人们过于追逐利益、人心浮躁。于是,他们编写、推广各种劝人行善的书,比如明清时期在泉州很流行的《愿体集》。
书里讲的道理很朴实:比如提醒人们要节制欲望,对待“酒色财气”要有分寸;教导人们珍惜福气,多做好事,就像为未来“添油”积福;还强调,一个人富贵时,行善或作恶的影响都会放大,所以要特别谨慎。最根本的是,他们认为一切的善恶都源于“心”。心里装着善念,言行自然会端正,不仅自己一生安稳,还能福泽子孙;反之,心术不正,灾祸难免。
这些劝善书,不仅从外地传来,泉州的士大夫自己也积极参与。比如,清代官员苏廷玉亲自把《关圣帝君觉世真经》刻成石碑,立在香火鼎盛的通淮关帝庙里;后来,泉州晋江人状元吴鲁又把它抄写成字帖,让道理流传更广。他们希望借助关公的威望,把“做好人、存好心”的信念,种进每一个寻常百姓的心里,让大家在纷扰的世界里,能守住内心的平静与善良。
二、重视和睦,处理好身边的关系
泉州士大夫推崇关公,不仅仅因为他勇猛,更因为他被视为践行儒家美德的典范。明代本地名士李光缙在关帝庙的碑文中说得明白:关公对刘备,先是朋友之情,后如兄弟之谊,再定君臣之分,在每一种关系里都做到了极致,所以他才能流芳千古。
因此,他们认为,拜关公,学的就是他如何待人接物。李光缙甚至直言:不忠、不孝、不仁不义的人,就算来庙里祈祷,关公也不会保佑。后来庙门口那副有名的对联——“诡诈奸刁,到庙倾诚何益;公平正直,入门不拜无妨”——正是这种思想的体现:信仰的关键是行为,而非形式。
怎么才能做得好呢?《愿体集》这类书成了“人际关系指南”。它细致地探讨了如何与父母相处(父严母慈,子孝为先)、如何兄弟和睦(家庭以和为贵,重在包容)、如何交友(以诚相待,贵在长久)、如何对待亲族邻里(相互扶持,视为一体)。他们相信,和谐的社会,应该从每个家庭、每段关系的美好开始,像水面的涟漪,一圈圈荡漾开来。
三、敬畏天地,找到内心的秩序感
除了处理好人间的各种关系,泉州士大夫的思考还有更深远的一层。他们在劝善时,常常把“敬天地”放在很重要的位置。
这不仅仅是简单的信仰。它背后是传统中国“天人合一”的思想,认为人的行为应与自然天道相呼应。关公因为他的大忠大义,被奉为神明,他的形象就成了一种连接——连接着日常生活的伦理与高高在上的天道。
通过崇拜关公,士大夫们希望引导百姓明白:我们所遵循的忠孝仁信,不仅仅是社会规则,也是天地间本然的正义与秩序。对关公的敬畏,可以转化为对心中道德律的敬畏。当一个人内心有了这种对“天道”的朴素信仰和秩序感,他就能更坚定地选择善行,更平和地面对世事,从而达成与自我、与他人、乃至与天地万物的终极和谐。
回望明清泉州士大夫的良苦用心,他们借助一尊关公神像、一本本劝善书,实际上是在完成一项温柔而坚定的社会工程:从“修心”开始,让个人向善;用“和睦”相连,让社群温暖;最终指向“敬天”,为心灵找到崇高的依托。
这份穿越数百年的智慧,讲的其实是一个朴素的道理:真正的和谐,不在于外部的强求,而源于内心的光明、人际的温情,以及对世间公理正道的那份深信与持守。在今天这个同样快速变化的时代,古人这种将崇高信仰化为日常实践的尝试,依然能给我们带来深深的启发——构建美好的生活,或许永远需要我们从安顿好自己的内心、真诚对待身边的人开始。
